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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花医院八卦时刻


  那道刻满了痕迹的门,带着远古洪荒的记忆的门,他们轻轻推开,然后一同走了进去。

  “孙正。”路遐轻唤一声,握紧了孙正的手。

  315A如同被血液涂抹过一般,暗红而浓重的血层在地板上沉积。无数尸体密密麻麻,倒吊的头颅透出死者诡异的安详。

  孙正裂开了嘴,突然笑了,他说:“路遐,你怕了。”

  路遐回头看他,平静地说道:“孙正,这不对,我哥哥成了穴,它选择了他,既不会代替,也不会吞并……”

  “没什么不对!路遐,你害怕了,你不想成为它,你不想和我一起留在穴里!”孙正弯起了嘴,“你看看这里,随阴人的祭坛,我被倒吊起来,我的血顺着头发缓缓流下来 ,我浑身被绳子捆着,我挣脱不开。”

  路遐走到315A内侧,墙壁上全是手印,血迹斑斑,一个个扭曲的肉块缓缓蠕动着,“沙沙,沙沙”,它们疯狂地拍打着墙壁,它们爬到门前,用指甲抓挠门板,门锁死了,没有人会来开门。

  他微微笑着,坐在窗边望着对面的大楼。一个男人,他沉沉的身影,和他绝望的微笑,透过看不见的屋子,一齐注视着那个他再也企及不到的世界,那个本应该属于他的,虽然孤独,却到处充斥着希望的世界。

  “我想着,总要有一个人来救我的。我消失了这么久,会不会有人想起了我,问一句孙正去哪儿了。我就这样希冀着,盼望着,糊里糊涂地等着,导演不来,原教授会不会记得他的学生丢了?《黑色的救赎》上映,大家会不会提一句编剧哪儿去了?”

  孙正冷冷地笑着,然后收起了嘴角的弧度,“直到我回头,看到自己,扭曲的我,被倒吊着的我,我才意识到,原来我已经死了。”

  于是他的仇恨终于冲破了315A手术室,他悲悯着憎恨着,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医院的每个角落,所有人,嬉笑怒骂,生与死,离开的,带来的,他包容他们,他接纳他们,他看着生命最初的颜色,他站在时间的至高点。

  “就这样,我成了它。所有罪恶流进了穴里,我看着生命的湮灭,同时又带来新生。”孙正走到路遐身边,他看到路遐的手在墙壁的血印间流连,他伸出自己的手,扣在路遐的指缝间,紧紧扣住。

  “这就是穴,他们害怕它,千方百计想毁灭它,无数人与它斗争。但他们都错了,只有穴,这个城市才能如此生生不息,人们热情地活着,它把肮脏的东西带走,留下了最澄澈的生命。”

  孙正把下巴垫在的路遐肩膀上,然后歪着脑袋看他,“那就是,生命最初的颜色啊。”

路遐突然转身,带着那双紧紧相握的手,把孙正拥入自己怀中。他闭着眼,第一次清晰而坚定地,在孙正额间印下一个吻,一个炽热的大胆的吻,蕴藏着那些不能说出口的欲望,一同给了孙正。

  孙正一愣,有什么顺着路遐的吻滑落,冰凉的,打湿了他的眼,那是路遐给他的,所有温柔的泪水。他不可抑制地,绝望而又欣喜若狂地吻上了路遐的唇。他说:“路遐,你不要哭。”

  “这个故事里什么都有,男人的不甘和仇恨,315A的真相,独独缺少了一样东西。”路遐从孙正的疯狂中挣脱,清醒地看着他,他眼中没有分毫的泪水,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是幻觉,“他最后成了穴,他得到了它的力量。”

  “于是抛却仇恨,他内心的希望憧憬也都化为实质,他的精神都成了实体。孙正,你一次又一次从手术台上挣扎着跌下来,扭曲着在走廊缓缓爬行。”

  “你无数次重新踏进医院,无数次在电梯口回首。你是不是心里,还保存着那份最后的希冀,你是不是心底还渴望着得到救赎?”

  路遐拉起孙正的手,最后一次在他唇齿间深情地吻着,流连着,缠绵着。

  然后他看着孙正,在孙正惊异的目光下,突然拉起孙正向尸体堆里跑了过去。

  “这场选择里始终只有一个人,死去的代替品是你,吞噬它的也是你。少了一个应有的角色,孙正,或者说多出了一个你。”路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,他挣脱不开,也不想挣脱,“孙正,该留在这里的,只有他,不是你。”

  “孙正,我来救你了。”

  315A房间的尽头,只有一具尸体,被绳子紧紧捆着,像是一块腌肉被挂起来风干。他有一张熟悉的脸,和路遐紧紧握着的这只手的主人,一模一样的脸。

  所有的事情从这里开始,也终将在这里结束。

  孙正有些颤抖,那些铺天盖地的痛苦仿佛一瞬间包围了他,他在心里嘶吼呐喊,疯狂而又绝望地等待着轻飘飘从来不会有着落的希望和救赎。

  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,他轻轻拂去他满脸的泪水,温和地笑了:“孙正,你才不要哭。”

  “孙正,日复一日,你等了多久?”

  “孙正,你一个人在这里,孤独吗,害怕吗?”

  “孙正,我又骗了你,我不会留下来,和你一起成为它。”

  “孙正,我看到了,生命最初的颜色,很美。”

  一根绳子蜿蜒而上,指向315A的顶端,没有天花板,那是穴的尽头,是生命轮回转换的地方。

  也许还是,所有希望的出口。

  “孙正,不要怕。”

  “孙正,我要带你一起出去。”

  “孙正,你不用再等了。”

  “孙正,我来救你了。”

  ……

  “孙正,你抬眼。”

  “有光。”

  ……

  “哎,孙正,你怎么又哭了。”

  他紧紧贴着身边人冰冷的胸膛,所有压抑不住的希望在此刻喷薄而出,他第一次不是因为仇恨,也不是因为痛苦,如此干净的单纯的,在一个人怀里,淋漓尽致地大哭。

  电梯“叮咚”一声停在六楼,门缓缓打开,里面的镜子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。一个十分清秀,书生模样,一个戴着宽边眼镜,微微笑着。

  宽边眼镜低声亲昵地说着什么,结果惹了对方不快。

  “你还敢提,路遐,当时你怎么那么大胆!”书生模样的男人怒气冲冲质问道。

  “不要生气,我们不是出来了吗?”

  “可你差点就死在里面了!”孙正想起路遐当时冰冷的身体,仍心有余悸。

  路遐安抚似的拍拍他肩膀,说道:“你当时可是只顾得上哭鼻子了,我总得把你抱出来啊。”

  孙正气得快走几步,恼羞成怒。

  “所以事情就是这样,我哥哥成了它,严央出去后应该把钥匙留给一个人,之后他又回到了穴里。他第二次入穴,他带走了它。它只能活在穴中,所以一旦出去,哥哥就又回来了。”

  “陆响动了不该有的念头 ,但这时候穴是空的,这样你才能不被选择,吞噬它融入它。刘秦的祭祀破坏了穴的通畅,污秽的东西堵死了穴,穴失去了平衡。”

  “我被烧伤的腿也是因为你的意念,你想把我带到315A,所以它有了意识,仿佛自己会走。穴里面迷失的魂能存在而不是消失,都是因为它。”

  “所以当你释怀那一刻,所有污秽都被穴消化,新的生命以另一种面貌重返世间。”

  路遐一点一点解释着,孙正突然一笑,“我们现在,究竟算什么?”

于常人无异,却不会死亡,而活着的状态,也不像真正的生。还有一点,他们无法走出这个医院。

  “路晓云和严央出来后,应该和我们一样,那他们现在在哪儿?”

  不,还漏了什么。

  两人同时抬头。

  “陈院长入穴后,医院换了主人。陆响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重建了这家医院。”

  “从穴中出来,因为本质被改变了,所以还受其影响,只有这里被破坏,才能摆脱最后一重束缚。”

  “听说……这家医院已经被卖了,马上就要拆了呢。”

  路遐把孙正揽在怀里:“要是出去了,山河万里,我们就到处走走。”

  “好,你不是要找你哥哥吗,我也想看看,路晓云和严央,第一对从穴中出来的人,有怎样的风采。”

  “顺便去找找大地之穴,随阴人那里,也许有恢复正常的办法。”

  他们站在走廊上,轻轻地接吻,如此地动情,像是生死历尽,千山万水,回眸一笑,皆是明了。

  红尘万丈,我陪你走,深渊泥泽,龙角虎尾,赌上生死,也定将带你归来。山阿倾倒,千帆踏破,我想凡尘无外乎一眼倾心,生老病死,也不过携手共走一遭。

  六楼电梯还大开着门,镜子冷清地映着黑漆漆的走廊,不过冷眼一瞥,从来无所畏惧。

  曾有人双双携手,从这里走出来,时光流转,山水倒回,出来的人依然面带笑意,眸子里尽是情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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